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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第1页）

姥姥的告别式定在星期日的第一场，早上七点，陆续有人登门悼念，花圈摆了一整排，龚小秋凑近去看挽联上的字，除了落款处的人名不同，用语如出一辙。

丘山市殡仪馆不大，不知是不是供暖不好，屋里冷飕飕。走进来的人先后向周红和姥爷鞠躬，不去找位置坐，三两聚在一起小声交谈。

龚小秋裹紧棉衣，独自一人坐在靠角落的位置，将下半张脸埋进衣领，呼吸里面温热的空气，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她看到身穿灰蓝色羽绒服的贺冬冬从通往里间的那道深棕色大门里探出头来，朝她在的方向招手，连忙站起身，朝他跑去。

“你刚才去哪了？周红阿姨一直在找你。”

“跟我姥姥聊天。”贺冬冬答。

“怎么可能？”

“是真的，不信你跟我来。”

贺冬冬做贼一样四下张望，拽着龚小秋的袖子把她拉进身旁那扇深棕色的大门里，指向不远处的木棺，“就在那里。”

此时距离告别式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人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沉浸于悲痛的逝者亲属身上，没人对半个钟头以后就会化作一棺烟灰的死者感兴趣。

龚小秋和贺冬冬趴在罩了透明玻璃的木棺上，细细端详躺在里面的姥姥。

姥姥的头发染成了全黑色，烫成细小的羊毛卷，脸上的皱纹舒展，穿着一件呢绒材质的紫红色对襟上衣，领口和袖口上有烫金刺绣，黑色的裤子和鞋，看上去比平日里还要年轻几岁。

“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龚小秋惊叹道。

爷爷去世时她年纪小，不被允许守灵，也没有参加过告别式，死亡这件事只停留在爷爷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接着，那个夜里总是咳嗽，手里捧一杯烟灰水跟她一起坐在院子里赏月亮的老人就成了矗立在泥土地里的一块冷冰冰的石碑。

龚小秋从不知道，人从活着到变成石碑之间会发生什么。

贺冬冬点头，“就像是睡着了。”

“所以，一个人死去，其实就像是在睡一场永远也不会醒来的觉。”

龚小秋忽然觉得，死亡这两个字并没有想象中可怕，尤其是对于像她这样一个永远也睡不饱觉的高中住宿生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