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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自从冰原铺开大片发光苔藓、又找到好几处热泉缝以后,营地暖和多了,能去的地方也远了。阿木这孩子常跟着大人去巡边、探新路。就前几天,一次走到北坡新开的、苔藓引出来的道上时,阿木走着走着突然站住了,指着面前一片看着平平无奇的雪地说:“这儿……底下有东西在‘咕嘟’,像水滚了,又不太像。光的道道走到这儿,打了个疙瘩,绕过去了。”
大人起初没当回事,觉得小孩说胡话。可阿木咬死了,说不是用眼睛看的,就是“觉着”。巴图将信将疑,让人在那片雪地边儿上试着往下挖。挖到一人深,没见热泉,却碰上了硬邦邦的冰层,冰层下头空落落的,有回声。他们没敢再往下,怕塌了。
“那地方是邪乎,”巴图说,“附近的苔藓长得特别慢,颜色也发暗。我们照阿木说的,绕开那儿走,后来真在一里地外找到了更稳妥的新热泉眼。可这孩子……”
阿木这才小心地打开兽皮包,里头是块形状不规则、摸着微微发热的白石头,表面有极淡的、冰裂似的金色细纹。“我……我在那片雪地上捡的。攥着它,有时候闭着眼,好像能‘觉’出营地、热泉,还有……还有南边盐井的大概方位,像心里有根线牵着。”
林宇接过石头,触手温温的,那金色细纹的走向……竟和他梦里某段光路的分岔隐隐约约对得上。他心里一动,让阿木把手按在实验室的主共振柱上,闭上眼,啥也别想,只管说自己“觉”到啥。
阿木挺紧张,手有点抖。但过了一会儿,他呼吸平缓下来,小声嘟囔:“好多……暖暖的线,有的粗,有的细……从咱脚底板下头,往四面八方跑……盐井那边,线特别亮,还一闪一闪的;钟楼那边,线的动静像在敲梆子;珊瑚海……线到那儿就散开成一片了……”
说得糙,可和林宇梦里见着的、还有水母墙实际瞅见的能量流动的大概样子,像得出奇。这孩子,在用一种更直接、更本能的方式,“感受”着那张正在生长的网。
“阿木这样的,还有别人吗?”林老爹问。
巴图摇头:“眼下就他一个。这孩子打小就有点不一样,话少,可对风雪变化、野兽脚印格外灵。我们以前只当他是块打猎的好料,没往这头想。”
“恐怕不止这一个。”林老爹琢磨着,“网在‘生根’,它扎下去的‘根’,自然会和挨得最近、心思又最‘透亮’的人先勾搭上。阿木是一个,小宇梦里见着是另一路。往后,保不齐盐井、钟楼、珊瑚海,也会冒出类似的人来——兴许是个对结晶变化格外门儿清的盐工,兴许是个听钟声能听出滋味的老乐师,兴许是个摆弄珊瑚船就跟摆弄自己手指头一样顺溜的守礁人。”
林宇忽然有点明白了。这不是染坊沾颜色那么被动,更像是一种两边都在动的“将就”。网络生命在将就人类这帮邻居,而人类里头某些感觉特别灵、或者跟它“对味儿”的个别人,也在不知不觉地将就并感受着它。阿木和那块发热的石头,或许就是冰原这块地方跟网络深了“打交道”之后,自己“长”出来的一种……“探子”?
“那这孩子……”巴图看着阿木,眼里有担心,也有点说不清的盼头。
“别当他是病了,也别指望他能成仙。”林老爹说得直白,“就当他是……咱们冰原新冒出来的一双‘特别的眼’。他‘瞅见’的,你们可以琢磨,可以验证,但拿主意的还得是你们这些老把式。他年纪小,这‘眼力’咋使唤,也得你们教着、护着,别让这‘线’把他自个儿绕晕了。”
巴图松了口气,重重地点头:“懂了。带他回去,平常该干啥干啥,巡边探路时让他多‘觉觉’,是福是祸,大伙儿一块儿担着。”
送走巴图和那个既不安又隐隐透着兴奋劲儿的阿木,林宇发现水母墙上,冰原节点的雪花标记旁边,除了原来那个小火苗,又多了个极简的、像只半睁着的眼睛的小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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