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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满米又开始硬邦邦生气。王垠丘知道齐满米的个性,别人握着他的手摇几下叫他帮忙,他就会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帮完忙之后,那些人也不见得会把他多当回事。
新进的几个舞者后来又分到了其他组,又和其他人开始交好。齐满米仍旧尽职尽责带着自己的那组人。有些人不知道齐满米是为什么讲不了话。他们下了一档节目的录制之后就收拾东西准备下班。齐满米组里的几个人知道他脾气好,跟他开玩笑说后台有道具忘记拿,让他去拿。齐满米汗涔涔地跑进后台找东西。他们就把后台的门锁上了。
齐满米抓着道具,敲着厚重的铁门,因为叫不出声音,整个人害怕不安地一直不停地敲着门。组员觉得差不多了,推开门。齐满米第一次冲他们发了火。
齐满米换回自己的衣服,闷头走出了电视台大楼。那天天气阴沉,有点春寒料峭的意思。齐满米裹在自己外套里,停在十字街口发呆。他匆匆走过马路之后,想找个投币式电话亭拨电话给王垠丘。他很想立刻和王垠丘倒倒苦水,但是他说不出来。
齐满米那天只是捏着硬币,在电话机边上长久地站着。他张开嘴巴试着发出声音,但是耳朵只听到喉咙口挤出的几下响声。
第二天,几个搞恶作剧的组员跟他道歉,齐满米笑笑,转身去拿自己的舞蹈服。
那天傍晚,大巴车司机把王垠丘要他带来的信留在电视台前台。齐满米走出大楼的时候,前台阿伯叫住了他。
王垠丘的每颗字都很有棱角,坐在横格纸上和齐满米说,前几天出租房的灯泡爆掉了。他现在换了一盏很晃眼的灯。他昨天去拿在外面拍的最后一卷胶片洗出来的照片,齐满米对着镜头跳舞完全没问题,对着镜头拍照还是僵得很。王垠丘写道:你在照片里就是一块硬邦邦的小年糕,生起气来也是。
齐满米嘿嘿笑出来。他翻着王垠丘放在信封里的照片。他们一起去过的城市街道。齐满米抬头看别人屋顶的鸽笼。鸽子成群飞过天空。王垠丘把他和翻飞的鸽子一起框在了那张相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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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大巴司机没有带王垠丘的信来。他带了个人来找齐满米。齐满米刚卸完妆,还穿着演出服就下来了。齐满米站在大厅里愣住了,司机带来他某位很会打渔的叔叔。
齐满米不会讲话,叔叔看不懂字。司机在中间当翻译。叔叔讲98年洪水后,自己离开桥阳到外地打工也有几年了。洪水把整座桥阳镇冲到了开车都要开三个小时的地方。齐满米的父母在洪水后是活下来的,但是父亲很快失了踪。齐满米妈妈在两年后,也就是不久前,当他爸爸已经是失踪人口不会再回来,然后就跟别人结了婚,又怀了孕。
齐满米愣愣听着,好像在听一档跟自己没关系的电台故事栏目。现在回想起在桥阳的生活,齐满米会觉得所有人都像是生活咀嚼吞咽后吐在地上的骨头,稍微沾着点肉末。他从小被爸爸打惯了,特别擅长找一个角落躲起来不碍眼地做自己的事。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在家里的某个角落里那样躲过自己的一辈子。
听叔叔的意思,他逃走之后,爸爸妈妈曾经找过一段时间,后来也就那样不了了之了。
那周王垠丘来找齐满米的时候,齐满米蛮平淡地在纸上跟他复述了下这件事。他写完,捏着笔停在那里,过了一会儿,又在纸上写了一句:哥,我想了一想,我好像就没有家人了。
齐满米的叔叔在这座城市没有逗留多久,因为找不到好工作又走了。齐满米仍旧每天按时上下班,兢兢业业完成自己的工作。
四月中,王垠丘说冒冒搬新家,请他们去喝酒。他们周末坐火车回去,先到老乔的裁缝铺转了转。老乔说给他们都做了套西服,看穿上合不合适。齐满米和王垠丘钻进试衣间穿好出来,就直接上了老乔的面包车。
夏天快来了,夏天快来啦,一起郊游吧,吼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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