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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他声音没有起伏,能感觉到祝言仁的胳膊越卡越紧:“见到她的时候已经疯了。后来非要去看水儿林,再后来就彻底什么都记不住了”他看见祝言仁的眼睛瞪得奇圆,嘴唇生理性地发着抖:“她总喊弟弟,说是找到你们父亲了。”
祝言仁胳膊一松,踉跄了一步,往后一跌,撞在了墙上。他太久没听见父亲的消息了,其实这些日子也并不多么想他。就好像是在美国那些年里,父亲总是会不经意的出现,又不经意的离开。
祝言仁在贺家里安定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再次之前,两人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但谈的驴头不对马嘴,贺天干话少极了。几次把祝言仁急得闭上嘴等他明白。两人围炉夜话了小半个时辰。好歹是把现有的一些问题交代清楚了。
贺天干除了扛麻袋,也拜了青帮。他不算笨,知道要给自己留一条路。现在祝莺仁仁已经是谁都不认得了,总是坐在一角被子厚厚的缠在她身上,只露出半截脖子,一只脑袋,两眼无神。
贺天干给他收拾了旁边一间房子。原来是贺天干娘住的,自从她去世,就堆了很多杂物。收拾了大半个时辰,勉强也可以住人。祝言仁疲惫极了,上了床,他想躺下去,一股清晰的霉味从他鼻腔钻进脑子。他后脊背一激灵,弹了起来,想去找找那霉味来自哪里。
四处找过后发现,这霉味无处不在,似乎是伴随着屋子立起来的。长在了地基里。这屋子冷得出奇,把自己裹了一层又一层,还是冷。他坐起来往墙上靠,使劲的缩身子,让自己暖和一点。
缩了有一阵,他实在是受不了。穿上衣服下了床。在大房间里,他看见了躺在地上的贺天干。他本能的以为贺天干至少对姐姐做了点什么,最少也会睡在一起。但是并没有,是他小人之心了。
他蹲下把贺天干摇醒了:“我睡不着,太冷了。”贺天干眼睛发着呆,像是听不懂他说的话,迷迷糊糊问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太冷了。”祝言仁一字一顿的:“睡不着,想跟你聊会天行不行?”
贺天干不情不愿地从地上爬起来,披上一件破棉袄,走到中间屋子。从地上挑拣了半天,才往炉子里加了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碳块,用火筷子拨了拨,他招呼祝言仁出来:“出来说吧,她好不容易睡着。”
祝言仁走出来,摊开手掌,放在炉子旁烤火:“听说日本人要对英法宣战,把公共租界也占下,我原来在报关,现在停业了。”他听见贺天干想说话,便抢着说了:“我身子弱,干不了力气活。”
贺天干吞咽了一口,干巴巴的,垂下了眼睛。又听见祝言仁说话:“也不是不能试一试。曼无边想杀我。”抛头露面也不好,现在曼无边想除了他,那是很简单的,但不会猜到他去干力气活。说不定能躲过去,他这样想着,叹出一口气。
“说不定报关没事呢?”祝言仁又抬起头:“我明天再去另外一家找找看,也不过是传言,日本人不一定就进得来。”
“嗯。”贺天干落寞地点点头,往他那间屋子走了,他步子迈得缓慢,有些蹒跚,那么呆笨的一个人,除了出卖力气,也做不了什么了。不,他还会抢,不学好的话,往后说不定还会入青帮,祝言仁想。也从墩子上站起来跟着他走进他那屋子。
贺天干正爬上床,揽住了祝莺仁。祝言仁扑上去,把他抱祝莺仁的手拉开:“干什么?”贺天干轻而易举地把他推过去:“她在发抖,我给她暖一暖。”他把祝莺仁仁彻底放进怀里:“你放心。”
祝莺仁确实是睡得不安稳,在贺天干怀里轻轻颤着。他看了看祝莺仁的被子,又看看地上:“本来被子就不多,也不要分床睡了。她现在这样,但凡有些人性,总不会对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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