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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先遗忘

作者:在一起元阿姨更新时间:2025-05-14 07:35:48

请你先遗忘小说全文番外_在一起元阿姨请你先遗忘,我陪他从一无所有到功成名就,整整花了十三年。 所有人都说,我熬出了头。 直到我无意间看到他手机上的信息:“如果不是你们逼婚,我早跟她分手了。” 当晚。 我提着行李离开,走得果决。 分手三个月后,他疯了。 1 凌晨三点。 司诀的手机响了又响,他在我身旁熟睡,心脏跳动得很平稳。 我站在床边,看着他微信里一条条轰炸性的消息。 除了恭喜他白天求婚成功的那些,最晃眼的就是司诀母亲的二十多条消息,抱着好奇心,我点了进去。 “你这个臭小子,说出这种话你还是不是人?” “当初咱家出事,宁宁陪着你吃糠咽菜,你发达了,就全忘了?” “你要是敢辜负宁宁,我就吊死。” 我皱眉。 这些话不该出现在这个时候。 白天司诀才为我准备了盛大的求婚仪式,在游艇上,当着亲朋好友的面单膝下跪拿出戒指,眼下戒指还牢牢套在我的指间,那怕这戒指我并没那么想要。 我往上翻找。 看到了司诀的话。 “妈,我对姜宁只有亲情了。” “如果不是你们逼婚,我会跟她分手。” “就算再喜欢,在一起十三年,也没新鲜感了。” 好奇心被驱散了。 我不怎么意外,好像早有预兆那般,也不伤心,倒是结结实实松了口气。 毕竟三个月前司诀的态度就莫名冷淡了下去,那时我只当他是工作太累,没有追究太多,更不会无理取闹地耍小性子,不仅如此,还特地煲了他喜欢的猪骨汤送去公司。 可他的女秘书却将我拒之门外。 我带着汤,等了五个小时他才出来,出来时他身旁跟着美艳的合作商,他们相谈甚欢。 倒是看到我,司诀的面色明显僵冷了一下,不顾旁人的眼光,冷漠道:“你怎么还没走?” 我后知后觉才知道,汤冷了。 人心更冷了。 也是那天,我收到了他跟手下女秘书同进出酒店的照片。 二十出头站在玻璃橱窗外指着钻戒说要娶我的男人,在三十岁这年出轨、冷暴力、亲口说早就想跟我分手了。 司诀成功了。 陪着他走上成功道路的我却成了阻碍。 十三年的时间,再珍贵的物品也会陈旧,会暗淡无光,人也是,跟他在一起时我二十一,年轻鲜活,如今我三十四岁,哪里会比得上他身边或美丽或稚嫩的女人。 而他三十二岁。 事业有成,青年才俊。 正是受人追捧的时候,我的存在,间接阻止了他去寻找更好的人。 好在司诀睡觉总是很沉,他有服用褪黑素的习惯,不发出太大的动静,他是不会醒来的。 我用半小时的时间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可还是吵醒了熟睡中的人,这不是我本意,对上司诀睡眼惺忪的眸子时,我开了口:“吵醒你了?” 他很不耐烦。 那种烦躁、嫌恶的眼神,在我们在一起的前五年里,从没有过,最近却经常出现,亲眼看着一个人的爱减淡,直至消失,这感觉像是慢性疾病,过程不算太痛苦,可终有结束的时候。 今天,是我选定为这段十三年感情画上句号的日子。 “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司诀揉着眉心,垂着眼睛,好像多一眼都不想看我了,“不想睡可以出去。” “抱歉。” 我很平静又坦然,在他还没清醒的目光里取下了无名指上的戒指,从戴上到摘下,不到六个小时,“我不小心看到了你跟阿姨说的话。” 不小心是假的,看到了是真的。 司诀没有心虚,没有慌乱,他淡然无畏,“所以呢?” “分手吧。” 这是我的真实态度。 司诀忍不住笑了。 也是。 在一起这十三年,我对他无微不至,还没结婚,就将自己当成了贤惠妻子。 他小时候做过大手术,身体不好,我就学着下厨,给他调养身体,创业初期,他拼了命的应酬参加酒局,他喝不了太多酒,我上赶着去代他喝,他这几年世界各地到处出差,我哪里也不去,就守在家里等他。 大概就连司诀都认为,我发了疯的想要嫁给他,可对我来说,嫁不嫁不重要,我只要他好好的,哪怕身边没有我。 “你这样说,我会当真的。” “是真的。” 司诀开了床头一盏灯,面色严峻,强调道:“这不是我跟你分手,是你要分手。” 他不想当那个负心汉被唾骂,更不想被冠上“辜负了女人最宝贵的青春”这样的罪名,我理解。 “当然。” 那一刻,我在他脸上捕捉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个傻子。 只要是他的心愿,拼了命我都会完成的,何况只是分手这么简单的事。 2 跟司诀在一起的前五年我们一起过苦日子,他拼命工作还债,我替他照顾重病的母亲、低声下气跟那些债主说好话,后五年他毕业,创业初期很累,早出晚归,回来时身上总是沾染着香水味口红味道。 我从不过问这些,只负责做他的后盾。 而他自己洁身自好,从不曾与其他女人有工作之外的关系。 十年来,一成不变。 可最近他变了很多,关心少了,纪念日忘了,刻意的冷淡大概就是想要分手的前兆,是我太笨,没早点反应过来。 如果早点察觉,我会迅速分手,不拖泥带水,成全他,也成全自己。 司诀的电话是三天后才打进来的,那会儿我正在上课,想都没想,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是十三年来头一次,我挂了他的电话。 微信随即有信息进来。 是司诀:“接电话。” 这样理所应当的语气,真是有点被宠坏的嫌疑。 我无奈,“在上课。” 司诀:“妈知道分手的事了,她不信是你要分手。” 我言简意赅:“我会解释。” 说完,我将手机屏幕盖下去,专心上课,因而没有看见司诀那条:“她已经过来了,说要亲耳听你解释清楚,什么时候下课,我去接你。” 最后一节课上完,我走出教室,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姜宁姐。” 是元清,也是我课上的学生。 他快步向我跑来,年少青春的面庞略感青涩,我很喜欢他那张脸,尤其是眼睛,看过去时心情都好了不少。 “听妈妈说你要结婚了?” 一上来问的话却不是我想要听的。 我摇头,“结不成了,我分手了。” “分手?”元清的诧异很浅,转瞬即逝,更多的是感叹,“你们在一起十几年,怎么突然分手……” 他说着,眼神忽而变得悲伤,“是不是因为……” “不是。”看了眼时间,我没多说就打断了他,“别瞎猜了,和平分手。” 十三年,四千七百四十五天。 一个庞大的数字。 任谁看来都无法和平。 认识司诀那一年,我二十一,他十九,他家中破产,背上了千万债务,他被迫做家教赚钱,好巧不巧,与我共同辅导一个学生。 他是数学家教。 我教英文。 学生家长介绍我们认识时,司诀还是少年模样,家中遭逢巨变,贫穷倔强,我跟他握手,他悄悄红了耳尖。 后来我主动给他介绍课时费高的兼职,甚至将自己赚来的钱让他拿去还债,他被债主抓住毒打,我带他去了医院,不眠不休陪了他一整夜。 他醒来后顶着一张苍白的脸问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有些无言,不知道说些什么可以接近他,于是张口就来,“……喜欢你啊。” 可说这话时,我看着的却不是他的脸。 顺利在一起后,我更是挖空心思对他好。 他需要钱,我就身兼数职,跟他一起还债,最苦的时候,我们吃一包泡面,同一个面包,后来他创业成功,还清了债务,带我住进了大房子里,尽他所能地补偿我,承诺会娶我。 可我忘记了,有些人可以同苦,却无法共甘。 司诀功成名就了,我却在原地踏步。 我深知,我早该放手,只不过一直在等一个契机而已。 3 元清陪着我走出学校,下了雨,他将大半伞遮在我的头顶,他话很多,很吵,好在声音好听,我浅笑着,时不时附和两句。 校门前很拥堵,许多车子挤在这里。 我没注意到司诀的车子也在这里,刺耳的鸣笛声响起时,我与元清一同看到了司诀那张铁青着面色的脸。 与元清道别。 司诀看着我淋雨上了车,曾经我只是吹了点冷风,他都心疼得不行,红着眼睛说以后有了钱再也不会让我受苦,他是发达了,不让我受苦却是假的。 但我不怪他,也不怨他。 相反,这样的结局我是满意的。 “原本我还愧疚。”司诀冷不丁开口,说的是我听不懂的话,“看来你也早就想跟我分手了,才会走的那么干脆。” 我摸了摸潮湿的发尾,就算现在已经没必要跟司诀解释什么了,可我还是要说,免得他不开心,我最怕的就是他不开心、情绪波动太大,从而影响身体。 “那是元清,你认识的,我的一个弟弟而已。” “但我早就发现你看他的眼神很怪了。” 我一怔。 突然无话可说。 就像当初司诀突然问我为什么对他那么好一样。 我心虚,当然没办法回答。 这一路,司诀将车开得很慢很慢。 司诀妈妈一大早就到了,像是刚哭过一场,眼睛红红的,一见到我就抓着我的手不放,“宁宁,你告诉我,是不是这个小子欺负你,他说你们要分手,前些天不是好好的,不是说好要结婚了吗?” 这么多话,我一时无言。 司诀漠然走过了我身边,扶着母亲坐下,递给我凉凉的一眼,像是在催我解释,毕竟只要摆平他母亲这一道关卡,他就真的恢复自由身了。 我成全他,谁让我根本没办法看着他难过。 “是我要分手。”我还没组织好词汇,更没准备好面对司诀母亲的眼泪,当年跟司诀在一起,他没空照顾病重的母亲时,都是我去,像对待自己的母亲一样。 那时司诀母亲就总说,我是好姑娘,她只认我,更要司诀早点娶我,免得一拖再拖,拖出问题。 一语成谶。 这下真的有了问题。 我张了张嘴,拿出了这些年胡诌的功夫,“……阿姨,我跟司诀不合适,早些分开,互不耽误。”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我明显察觉司诀眼神暗了暗。 4 跟司诀分手的事从他母亲那里传了出来。 紧随其后是我跟司诀共同的朋友,他们一个个来问,没有一个不惋惜的,毕竟是十三年的爱情长跑,这样的结局,的确令人唏嘘不已。 正解释着。 元清发来了微信消息:“姜宁姐,我妈妈摔了脚,她说她很想你。” 元清家里在外省,为了看望他母亲,我告了假,赶了过去,却在去的第一天就在医院遇到了司诀。 他像是生了病,脸色不太好,以往这种时候我总会丢下一切赶到他身边,对他嘘寒问暖,可现在,他身边那个人不是我了。 我记得这个女秘书。 那次就是她将我拦在司诀的办公室外,也是她,跟司诀进出酒店,我跟司诀分手后,他们在一起,也算得上是顺其自然。 我不怎么伤心,反而由衷想要祝司诀幸福。 他幸福了,有新人在旁照顾了,我才可以坦然离去。 元阿姨坐在我身边,拽了拽我的衣摆,”宁宁,那个人你认识?“ 分手了,加之他身边有了其他人,我没理由再上去,万一造成误会就不好了。 “不认识。”我否认。 下楼去拿元阿姨骨折的片子时,司诀身边的秘书站在我跟前,她分明是青涩的,却又强行包装成干练的样子。 “姜小姐。”苏嘉欲言又止,“老板在楼上,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是有些担心司诀的。 在一起这些年,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寿命与健康分给他,好让他活得更久一些,为了养好他的身体,我学会了做菜煲汤,在此之前,我是从不曾下厨的。 分手之后,我最担心的就是他孱弱的身体了。 “他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后半句我本是不想问的,本能的关心让我脱口而出。 苏嘉眼里闪过了审视的狐疑,“就是前两天应酬的时候喝酒有些凶,胃里不舒服。” 我松了口气。 “那我就不去了。”我的答案对苏嘉而言是一记定心丸,可补充的言辞却没让她太畅快,“以后司诀要是有别的不舒服,麻烦你告诉我一声……还有,他身体确实不好,需要你多费心思照顾。” “姜小姐,你们已经分手了。” 这话不假,我眯眼轻笑,半点恶意没有,“我知道,所以我只想知道司诀的身体状况,这对我很重要。” 我上楼时司诀却坐在元阿姨身边,两人不知聊了些什么,面上还带着笑。 见我来,司诀起身,阴阳怪气道:“在一起这么久,你怎么从没告诉我,你还有个干妈?” 干妈? 也算是。 差一点,元阿姨就是我真的妈妈了,只差那一点。 司诀走远了。 元阿姨看着他的背影,她握住了我的手,表情就快绷不住了,我低头就可以看到她蓄满的眼泪,“宁宁,是他吗?” 我点头,元阿姨含泪,笑着点点头。 在回去的路上,元阿姨拍着我的手劝着:“那是个好孩子,应该珍惜。” 司诀当然是好的,他努力上进,温柔大度,是很好。 哪怕到今天我还记得他赚到第一笔大钱,将装着钱的那张卡小心翼翼递给我,那个紧张慌乱,又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羞涩样子,他说:“以后我的钱都给你管。” 我说不用。 他很坚持,并用那双湿亮赤诚的眼看着我问:“姜宁,你知道一个男人把钱都给另一个女人,是什么意思吗?” 那一年他二十五岁,我二十七。 他想求婚。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 可我已经拿了另一个人的钱了,不会再要他的钱了。 5 跟元阿姨待在一起半个月,我照顾她的脚伤,她指挥我做菜,夸我手艺好了许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切个橙子都会划伤手。 我咬着酸涩的橙子瓣,笑吟吟道:“我是故意的啊。” 她一笑。 骂我是心眼多,说完又夸我真是今非昔比,厨艺堪比大厨。 我嘴快,嘴巴笨,脱口而出,“再好又怎么样,还是学会的太晚了。” 气氛忽然安静了下来,我看到元阿姨侧过脸去擦泪,都怪我,又惹她难过了。 这也是这么多年我们不怎么见面的原因。 分明聚在一起了,人却是不齐的,不免就要想到些过去的场景,追忆本就是惋惜的。 临走前阿姨送我到了车站,她有很多话要说,欲言又止,最后只憋出一句,“早点结婚。” 我噗嗤一笑,“元阿姨,你忘了,我早结婚了。” 可我的丈夫是个混蛋,这么多年从来没回来看过我,走的时候分明只说很快就回来,这一走却再没了人影,我打了好多个电话,写了好多信,在梦里骂了他好多回。 可这次不管我怎么闹,他都不管我了。 他不管我。 司诀却担心分手后我的生活问题,他特意划分出了一部分财产要给我,我看着那么一长串的数字,有些恍惚,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司诀已经这么成功了。 可他的钱,我不会要。 “我没资格拿这些钱,毕竟我们没结过婚,你经常要做修护手术,工作上又需要很多钱,这些你不用给我的。”我想起走的那天,“你那里还有我的一些东西,哪天方便我去拿走。” 我秉承着好聚好散的原则,想要体面地割裂这段十三年的感情了。 司诀却腾然笑了,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察觉他面色有些古怪的苍白,笑里更不是甩开绊脚石的痛快,“你上次为什么要跟苏嘉说那些话,都分手了还管我生不生病?姜宁,我说过了,如果你想结婚,我会跟你结的,只要你说……” “我不想。” 也许是元阿姨的那些话让我醒悟了。 我不该这么耽误司诀,“……我从没想过要跟你结婚。” 怕他不信。 我特意强调,“这是真的,你不用为此愧疚,我们之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 司诀张了张嘴,有些哑然,他是挽留又不像是挽留,更像是试探,“你是不婚主义?你可以早点告诉我,这样我们或许不用分手……” “我不是。” 相反。 我很向往婚姻,曾经为了等到二十岁合法的结婚年龄,每一天我都是掰着指头算过去的,那段日子好难熬,可我没想到更难熬的是二十岁之后。 “其实苏秘书很好,我看得出来,她是很喜欢你的。”站起身,我语重心长,“我今天方便去拿走我的东西吗?” 说话时,我没注意到司诀攥着杯子的手,他的掌心很有力,愤怒汇聚在上面,快要把玻璃杯捏碎。 久久的。 他注视着我的脸,却只憋出两个字,“方便。” 那些东西很好整理,一只包就可以装得下。 走出去时,司诀还在客厅,手中不知拿着什么,我站在我们共同生活了好几年的家里跟相恋十三年的男人告别,司诀就坐在那里,什么表情都没有,明媚的阳光与这一幕很不契合,“我以后不会来这里了。” 放下钥匙就要走,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地方,想起了初搬进来时,司诀兴奋地给我介绍这里的露台花园,这里是他买下的第一套房,承载着最开始的承诺与最赤诚的爱。 在这里,我们没有夫妻之名,但胜过夫妻。 真的要走了,眷恋不舍的是曾经的回忆,却不是对司诀这个人。 “叮当”一声。 很清脆。 是戒指丢在茶几上的声音。 司诀面色复杂上前,单手攥住了我的包带,“你真打算就这么走,我们好歹在一起十三年,分开这些天你有想过我一次吗?” 他像是真的很不解。 说来也是。 我不年轻了,更没有他身边那些女人漂亮了,按道理应该是我痛哭流涕后悔提出分手,可我没有,我的平静让司诀生出了不平衡感,我猜想是如此。 也不会有别的原因了。 男人在感情里都是争强好胜的那一方,女人的眼泪是他们耀武扬威的战利品,心软与悔恨好像理所应当是女人该做的,状况一旦失控了,他们就像是失去了领地或是玩具的狗,急得汪汪直叫。 我多希望司诀不是这样的人。 可眼下看来。 他跟那些人没区别。 对上他较真的表情,我摇摇头,终于摧毁了他最后的防线,“早就想跟我分手了,这话难道不是你说的吗?” 有那么一刻,我是想过要放下过去,跟他结婚的。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给扼杀了。 转身出去时,我摸到眼角的泪,原来分开,要比我想的伤心一些。 6 司诀病了。 很严重。 司诀母亲找到我,低声下气求我去瞧瞧他,我还是紧张的,一旦涉及他的身体,我就没办法不在意。 元清站在我身边,眉头一样是紧锁的。 “姜宁姐,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是想要拒绝的,元清多了一份执拗,他那个表情我曾见过的,“姜宁姐,我要去,让我去。” 争不过他,我点头答应。 路上司诀母亲向我哭诉着,“司诀小时候身体就不好,还做过大手术,跟你在一起之后才好了不少,现在又复发了。” 她哭着。 却不知道我比她更急,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怕司诀生病了。 元清坐在副驾驶,我看到他渐渐凝重下来的神色,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我还当他是当年跟我抢葡萄吃的小孩子呢。 医生已经将司诀的病情稳定下来,可后续还需要很长的治疗修复时间。 当着我们的面,医生正要说些什么,司诀母亲打断他,擦了擦眼泪嘱咐我,“宁宁,你先去拿点药送去司诀房里,他醒了要用。” 我知道。 她是想要避着我。 可这完全不用。 司诀小时候做过心脏移植手术,那颗心脏,是元清哥哥的。 我坐在床边,时间像是静止了,不知是看到了年少时的司诀,还是过去的元正,靠在司诀身边,他是真实的,他的心跳也是真实的,跟他在一起时,我常常靠在他心脏的位置,贪婪地获取每一丝属于元正存在的气息。 这不好,这对司诀很不公平。 所以我尽可能补偿他,陪他吃苦,拿出所有积蓄支持他创业,他的所有要求,我全部满足,包括分手也是其中一项,毕竟一开始,我就只是想陪在他身边,或者说,是陪在元正的心身边。 可现在司诀病了,发生了很严重的免疫排斥反应。 我陪在他身边,贴着那颗心脏很近很近,近到好像再次听见了元正的声音,又看到了十几岁时,我跟他、元清一起在元家小院里,他爬到高处摘葡萄,扶着架子,手中的紫色葡萄一晃一晃,光隙不断放大缩小。 慢慢的。 那背后的脸好像都模糊了。 我有太久没见到元正了,久到快要将他忘记,最后的记忆里,是他顺利从警校毕业,他的肩章很漂亮又耀眼,可染了血后就成了我的噩梦。 那一天距离我的二十岁只差三天。 约好了三天后,我们领证结婚,我是急性子,一天都等不了,元正则是慢悠悠的,总说他人就在这里,又跑不了,他撒谎了,他不在这里了,人也跑了,一次头都没有回。 我也想跑,却找不到对的路,只好守着他的心,犹如孤魂野鬼。 眼角的眼泪被擦去了。 我睁开湿漉漉的眼睛,对上的是司诀的脸,这么多年我无数次幻想那是一场噩梦,可每一次醒来,看到的都是司诀。 是他让我清醒了。 “你是为我在哭?”司诀有些不信,又难得露出了温柔,“别担心,我身体里这颗心脏是个好人的,我不会有事的。” 好人。 元正奉献了生命与器官,可在他人生的终点,得到的仅仅只有好人二字,或许连他的名字都会被时间抹去,我有些愤怒,愤怒之余又想,没有人有义务要像我一样一辈子在那场噩梦里醒不过来。 我不可以这样强求任何人,这也不是元正要的。 成为警察是他的梦想,捐献心脏也是生前他自己的主意,我应该尊重与接受。 可我不能忘记他,要是连我都忘了,还有谁会记得他? 我没吭声,按响了护士铃,起身要走出去时,司诀急忙开口,病容上多了太多的慌张,“姜宁,我不想分手,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没求婚,没跟我妈妈说那些话,你也没看到,好吗?” 他很可怜,可怜得让我有些心软,可我知道心软不是爱,抽了抽鼻息,我忍住了快要落下的眼泪。 “我可以当作没看到,你呢?” 司诀是个好人,好到我不忍心继续编织这个爱的谎言。 我一个人是囚徒就好了,何必再拉他下水? 他果然僵住了,神色是无助又惶恐的,半响后,像是聚集了全身的力气开口问:“所以这么多年,你对我好只是因为这颗心脏?” “不是。”这个问题太刁钻尖锐了,我的解答方式,司诀不太会满意,“对你好是真心的,爱的是那颗心也是真的。” 7 司诀如果想要知道,顺着元阿姨的那条线,可以追寻到很多。 比如她有两个儿子,一个元清,经常跟在我身边,司诀认识,元清叫他姐夫,从不叫司诀哥,他的哥哥只有一个,早在十四年前就去世了,走得轰轰烈烈。 在那个讯息传播速度并不快的年代。 起初是新闻,再然后是报纸。 那段时间的头版头条都是有关元正的,那些夸大他如何英勇,如何与歹徒搏斗,又是怎么身中十三刀却去世的话题持续了很久,可总有新的事情掩盖他的名字,不到一个月,就不会有人还记得他。 不到一年。 这件事就会被忘得干干净净。 但打开搜索引擎,还是会寻找到当年的细枝末节,这很好找。 司诀会知道,我半点不意外。 我本是不想伤害他的,毕竟被相恋十三年的女人欺骗,这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巨大的打击,元正的心脏还在司诀身体里,他难过,那颗心也会跟着难过。 元清跟在我身边,他嘴笨,小时候就是,元正总是叫他傻弟弟,我也跟着叫,他气得跺脚,指着我骂:“我才不是你弟弟!” 元正反驳他:“怎么不是?” “她又不是我亲姐姐。” “那亲嫂子行不行?” 元清小,不懂嫂子是什么,我懂,可这么多年却没等到元清一句嫂子,他还是叫我姜宁姐,劝我看开点,我怔怔地,一时间心绪翻涌,这些年要不是司诀,要不是还可以听到元正的心跳声,我是坚持不到今天的。 我苦笑着,眼泪都快掉了下来,“我要是看得不开,早就去跳楼了。” 我自小父母早亡,被寄养在舅舅家,在那段寄人篱下,喝一口热水都要看人脸色的日子里,是元正将我捞了起来,可后来他又去救了其他人,再没回来。 那一天我等啊等,等来的却只有一个血肉模糊再也睁不开眼睛的元正。 他支离破碎,我心如死灰。 那段时间我无数次想跟元正一起离开,是元阿姨拉住了我,要不是她亲口告诉我,元正的心脏被捐献出去,我想我是振作不起来的,可我没想因此害了司诀。 毕竟这十三年里,我曾多次暗示跟他分手。 终于找到了分开的契机,他却后悔了。 为了尽快了断,我向学校递交了辞呈,尽早离开这里,就不会有太多的纠葛。 离职手续前前后后办理了半个多月,离开的当天,我收到司诀母亲的求助电话,她在那边声泪俱下,求我帮忙找找司诀。 原来从医院出来后他的精神状况就很糟糕,这跟我的那些话脱不了干系,被骗了十三年,他又是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安然无恙? 8 我答应找人。 找遍了所有他有可能会去的地方,从天亮找到天黑,车子最后停在我跟司诀吃第一顿饭的面馆。 这么多年,面馆重新装横过,上了新的油漆,换了新的招牌,就连老板的儿子都长大了。 我进去时司诀坐在里面,面前上了一碗牛肉面,却一口没动,我有些生气,头发是乱的,跑了一天,面色疲惫又憔悴,为了找他,错过了离开的航班。 “你在这里干什么?” 司诀吐出一口烟,将烟头挤进烟灰缸中,他抬起眸,像是瘦了很多,眼窝凹陷着,胡茬冒了出来都没修剪,他是最讲究的人了,衬衫上却全是褶皱,他这个样子,我很不好过。 但不是因为爱。 我对他那点稀薄的、不值一提的爱早就被毁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忽冷忽热与三心二意中了。 “你来干什么?”司诀真像是有点疯了,“是怕我干什么不好的事,毁了这颗心脏吗?” 我在他面前坐下,企图拿出以前对待他的那一招,我去碰他的手,想要安慰他,这安慰里又透着不耐,“别闹了,快回去吧,你妈妈在等你。” 司诀甩开我的手,目光落在面前那份牛肉面里,他凄楚、可怜,像是被遗弃的丧家之犬,可他好像忘记了,一开始出轨、想分手的人是他,难道就因为知道了这颗心脏是元正的就变成这样? 那未免太滑稽。 我欺骗了他,他同样跟我离了心。 我原以为这样分开是最好的, “你身边不是有其他女人了吗?”我试图说服他,“你这么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真的是因为爱我,不想分手吗?” 他没吭声, 面容颓丧,唇角有一点我看不懂的笑。 我没有停止,继续说了下去,说得越多,越是证明我离开的决心,“你只是不甘心,我爱的不是你。” 我说了这么多。 司诀却一句没听进去。 他只问:“你当初带我来这里,施舍给我一碗面,也是因为这颗心吗?” “你想听真话吗?” 真话往往都是伤人的。 司诀沉默着,可我没什么不忍心的,“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因为知道你过得不好,想要帮帮你。” “是怕我过得不好死了,这颗心也死了?” “嗯。” 我没理由再欺骗他。 那些好,都是为了保留元正存在过的痕迹而已。 司诀皱着眉微笑,笑着笑着,眼睛红了,有了眼泪要掉下来的迹象,“一点点爱都没有吗?一点点……” 他声音哑了。 这一刻我面前闪过那些被忽视冷待的画面,多少次守着空荡荡的屋子等着司诀,那个时候,他应该在女秘书的床上,我摇头,扼杀了他最后一点希望。 走出面馆,我没走远。 隔着一条街,我看到司诀坐在里面,吃完了凉掉的牛肉面,他的面庞不再是青涩的,变得冷硬了许多。 可我好像还是看见了那天走在冬夜里,咀嚼着冷面包的少年,我走过去,轻轻拍他的肩,“你就吃这个,能吃饱吗?” 他的局促慌张浮上了脸,点头又摇头。 我不经过他的同意就带他进了这家面馆,点了招牌的牛肉面,他吃得时候很斯文,很小心,又像是从没被这样莫名的善意对待过,吃两口就会看我一眼。 吃完了才想起来要问:“为什么要请我吃面?” 不管他信不信。 我知道,那一次只是单纯因为心疼而已。 吃完了那碗面。 司诀走了出来,跌跌撞撞上了车,他没走,坐在车里遥望着月光,我亲眼看到有眼泪从他脸上滑下来。 9 步入新生活的一个月后正好是元正的忌日。 我去扫墓,买了新鲜又漂亮的花摆在墓碑前,碑上的照片在岁月的打磨中有些模糊了,五官在消散,眼眸模糊了很多,但看得出,仍然是笑着的。 我在那里待了很久,说了很多话。 可没有人会回答我。 就连我哭,元正也不会手忙脚乱地替我擦眼泪了。 有夕阳落下来,照得面庞发烫,眼泪也被蒸发了,模模糊糊中,我好像又看到了最后一次见到元正的场景,他出任务,人走得很匆忙,说好要陪我吃晚饭,接了通电话急急忙忙就要走。 我耍小性子,抓着他不让他走,他很想哄我,但面色焦急,轻声凶我的时候气势却是弱的,他叫我宁宁,让我多等等,他会回来的,到时候再跟我赔礼道歉。 我又气又急,脱口而出,“你要是走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这是赌气的话,最后却成了真。 那之后无论我怎么哭喊,我在他的尸体前叫他的名字,让他起来理理我,他却一言不发。 医生说那十三刀没中要害,元正是失血过多死亡的,他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嘴里呢喃着:“后天结婚……要结婚。” 他知道我还在等他。 也知道自己食言了。 可我不怪他了,不怪任何人了。 走出墓园后,我再次接到司诀妈妈的电话。 这一次我挂断了。 她又发来短信,“宁宁,阿姨只是想跟你聊聊天。” 电话里她没有哭了,平静又欣喜,语调忍不住激动,“宁宁,我还以为你跟司诀分手了,就再也不会接我的电话了。” 还没从悲伤中缓过神来。 我擦了擦眼泪,笑道:“不会的阿姨。” “那就好。”司诀妈妈叹了口气,“就算你们分开了,我也是一直把你当作女儿看待的……可惜以后怕是见不到了。” 见不到是真的。 我再也不会回去了。 我说不出安慰的话,“您多保重身体。” “我的身体不要紧。”她像是在斟酌,思考了良久,还是将那些话咽了下去。 我猜得到她想要说什么。 司诀最近精神状况很糟糕,进了治疗心理疾病的医院,这是我从共同的好友那里得知的,但这些事我也无能为力了。 我不想再见他,他也不会想要再见我。 好在司诀妈妈没有跟我说这些,她如同闲聊似的,聊起过去我照顾她的事,夕阳渐渐的从山那头落了下去,我心口忽然空了一片,就像是元正真的离我而去了。 电话里突然传过来一声和蔼的笑,司诀妈妈说:“你是好孩子,是司诀配不上你。” “阿姨,不是的……” “怎么不是。” 她打断我,“你不知道吧?他以前有心脏病,做过手术,那几年家里困难,后来他赚了钱,还专程去捐赠者家里感谢过,那时候他就经常说,这条命是捡来的,能跟你在一起也是他捡来的福气。” 耳朵有些麻木,心脏也是,好像瞬停了几秒。 我有些听不清楚,“阿姨……您说他去过捐赠者家里?” “是啊。”她自然而然道:“本来医院是不告诉这些的,可是这小子固执,好像那个捐赠者是个警察,所以很好找……” 那一幕幕再次重现。 是每一次元清与司诀见面时的古怪,是司诀车上那一句“你看他的眼神很怪”,他知道,是因为元清长得很像元正,他也知道,元阿姨不是我干妈,而是元正的母亲,他更知道,我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一颗心脏。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在陪着我演。 包括司诀。 他谋划了所有,只为将我推开,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地离开。 他成全了我,我却毁了他。 夕阳落了,黄昏的最后一缕光被收走,我与那天的司诀一样,坐在车中,泣不成声。 番外 六个月前,我收到了一封感谢书。 不是给我的,是给姜宁的。 她将自己大部分钱捐献了出去,这些年她做老师,赚得并不多,我送她的那些奢侈品,她很少用,她并没有富裕到可以一下子捐这么多钱的地步。 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 她想离开了。 在一起十三年,我还是没能让她忘记那个男人,这是我的无能。 我最后能为她做的,就是推她离开,让她心安理得地去思念那个人。 我的冷淡、跟苏嘉的照片、就连逼走她的那些信息,都是为了让她痛痛快快地走。 果然。 我成功了。 姜宁走得很果断,这十三年里,那个场景是她梦寐以求的,在一起的日子里,我知道,她对我的好,对我笑与温柔,都不是给我。 冬天她怕我冻着,夏天怕我热着。 不管再忙,我总是她的第一顺位。 她学习做菜煲汤,总买很多核桃给我吃,可她究竟是关心我,还是在喂养他? 姜宁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所有人都说她爱惨了我,身边没有朋友是不羡慕我有这样的一个女朋友,可以陪我同甘共苦,不吃醋、不耍小性子、不无理取闹、但这背后只有一个原因。 她不爱我。 找到心脏的捐赠者,见到元清的那天,我就确认了这件事。 那天元清给我看了他们小时候的照片,三个人站在院子里,那个男人站在中间,姜宁挽着他的手臂,表情的青涩的、羞怯的,面上有着一抹面对心上人的绯红。 那是我没见过的。 回去之后我大发雷霆了一场,姜宁没生气,特地煮了面问我要不要吃,看到她那个样子,我突然就不气了,我得到了那个人的心脏,得到了姜宁,如果再奢求爱,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 我后悔极了。 我怎么可以凶姜宁,我抱着她,抱了很久。 她却摸着我的心脏呢喃:“你别生气,对身体不好……” 对心脏,更不好。 我原以为迟早有一天姜宁可以爱上我,忘记他,后来我的五年里我经常暗示结婚,都被她一一婉拒,元清告诉我,那个人死在他们婚期的前三天,这些年姜宁一直将自己当作是他的妻子。 她不会嫁给任何人。 我接受。 只要她肯在我身边。 为此我不惜去模仿那个人的穿着举止,我向元清打听,一一模仿,可当我穿着与那个人相似的衣服出现在姜宁面前时,她目光很淡地扫过,笑着说好看。 我知道她在撒谎。 她不在乎我穿什么,只在乎我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是否跳动着。 分开后姜宁带走了自己的一部分东西,留下了一部分。 我以为自己可以承受。 可每每打开房门,凄冷的空气与无尽的黑夜将我包裹,过去那些温情与甜蜜却成了噩梦,我忍不住想要见姜宁,为此我主动跟母亲坦白了分手的事。 她将我臭骂一顿,哭着说她只要宁宁一个儿媳妇。 我也是。 我只要宁宁一个妻子。 可她不想当我的妻子。 分开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这十三年里,真的就没有一点爱吗? 为此,我不惜带着苏嘉出现在她面前,我多希望她可以有那么一点的生气与醋意,可她没有,她嘱咐苏嘉,好好照顾我。 我想见她。 很想。 想到用了卑劣的手段,用给钱弥补的借口见到了她,我无法接受她不在身边的日子,我低声下气,只差哀求了,我后悔推开她,可她亲口告诉我,她从没想过跟我结婚,就连对我的施舍,都是因为心脏。 我接受了。 但不好消化。 我的身体日渐糟糕,心理医生尽力为我调理,可分手后的第三个月,我还是住进了医院。 这些天总是恍恍惚惚。 想起跟姜宁初见的时候,她带我吃面,关心我的生活,帮我照顾母亲,说喜欢我…… 美好的不真实。 前两天母亲告诉我,姜宁跟元阿姨在一起,她过得很好。 只要她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又要吃药了。 好苦。 不过好在,今天可以下楼走走。 护士说最近的阳光很好,我坐在长椅上,视线昏茫,远处有风吹来,卷带着一阵白茫茫的柳絮,我迎风看去,那里正站着一个女人,红着眼眶看着我。 (全文完) 请你先遗忘小说免费,请你先遗忘全文免费阅读,请你先遗忘小说司诀,请你先遗忘第8章,在一起元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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